当加入马会成为一种原罪
我是北京大学一名普通的大二学生,同时有另一重身份:马会会员。敲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感到无比的荒谬与魔幻:因为加入一家正规社团绝大多数同学一辈子都未必能受到的对待,而我居然刚刚才大二就经历过。
我是今年上半年加入学会的,零星的质疑声在加入学会之初便有所耳闻。有些朋友在得知我加入马会后感到惊奇。他们说:“马会有些激进,太关注那些阴暗面,你要小心一些。”
我笑了笑,没有往心里去。首先绝大多数人都承认社会问题客观存在,那么自然会有人关注、有人不关注,不存在“太关注”的说法。我的朋友圈既可以有秀美食、秀恩爱者,也可以有关注留守儿童、关心工人维权者。后者未必更加高尚,但至少有其存在的意义。
矛盾到了这学期真正开始尖锐化:
10月份,校内有同学组成“寻月小组”以呼吁人们关注两名北大毕业生时,有人这么说:“寻月小组根本就不想让她们两个回来,他们还盼着把她们判了刑,可以借此增大自己的影响力。”
还有人煽风点火:“寻月小组就是马会搞的,换个名头安心碰瓷北大。”
11月份,于天夫同学通过文字和视频的方式说明自己在校内被不明人士围殴的经历时,不少人的关注点集中在“于天夫究竟是不是马会的”上,直言“如果他是马会的,那我就很怀疑他说的其他内容的真实性”。
高潮的来临是在校党委召开的全体党员大会上。我不是党员无从得知会议内容,但是我知道正是在那场会后,关于“马会是非法组织”的言论甚嚣尘上——坦白说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这岂不是意味着我参加的社团活动随时可能被定义为非法行动?
随后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忧的确不是空穴来风,我很快就遭受到来自各方对我的压力:我的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约谈我声称“可能以退学处理我”,我的父母三番五次地哀求我“别让自己的父母担心”,我的朋友百般劝阻我“首先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但凡校内有一丝风吹草动,必然与马会脱不开干系;但凡有同学曾经参与过学会,必然要遭到有罪推断的待遇。
可是学会和学会的同学到底犯了什么错呢?
是指对校园事务的热心吗?以今年四月份申请信息公开的事情为例,在申请信息公开的同学里的确有参与过马会的同学。可是只要承认反性骚扰合理性的人都不会否认,申请信息公开是完全正当的。
是指对工人权益的维护吗?以今年夏天发生在中国南方的工人维权事件为例,至今为止,我们没有看到相关证实工人维权属于非法行动的半点证据——即便是新华社那篇报道也不敢正面还原工人维权始末经过,只是截取工人在派出所讨要说法的片段。在未能证实工人维权非法的情况下,有部分同学自发前去参与声援,能说错吗?不能吧。更别说把锅甩到学会顶上。
是指学会勾结境外势力吗?当有人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深刻感受到“三人成虎”是什么滋味。要解释的话,大可以把曾经加入过学会活动的全体同学聚集到一起挨个审问,我也很好奇能不能无中生有审出问题来。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些声音,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马会的许多同学做的事情特点很鲜明,以致于一旦有类似的人或发生类似的事情,你第一时间会不由自主地会把“马会”这个标签贴上——就好像科比是NBA打铁王,一旦其他球员在球场上频频打铁的时候,你第一时间想的会是“这家伙被科比附体了”。
就拿今年南方工人维权这件事情来说吧。因为马会同学长期关注于底层劳工,因而当有北大同学前去支持时,自然而然会想到的是马会同学。在这里我们脑海中的“马会”,已经是脱离了具体语境的马会了,不过是幻想出来的代表激进形象的符号罢了。
我们都从政治书里学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还原到生活当中却总是喜欢贴标签,因为贴标签很省事。借由贴标签的心理而进行对学会的污蔑,自然而然就五花八门起来。
当我的班主任得知我参加了马会之后,时常跟我说:“你真的连学都不上了,家人也不要了,天天就煽动工人罢工吗?”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家庭问题,二是工人罢工的问题,而这两个问题都是虚构出来的。
我从未放言要抛弃父母,分明是学校方面卡着我,以“你的孩子加入了非法组织,很危险”之类毫无根据的话来恐吓家长使他们提心吊胆,导致我们家庭关系紧张,为什么说我不要家人?至于煽动工人罢工更是可笑之极了,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学生要去煽动在社会历练多年的工人罢工,这个可能吗?我之所以转发南方工人维权的消息,是因为要捍卫工人维权的合法性,跟煽动罢工有什么关系呢?退一万步想,我其实更想问,为什么在老师眼里提到工人罢工想到的便是闹事,却丝毫不会想到工人受到的磨难呢?
如果说上面这种方法是混淆是非,而下面这种方法简直可以称为血口喷人。为了阻止我转发工人维权消息的文章,学院另一名老师在一次单独谈话时指责我:“你不就是为了标新立异吗?你不就是想出名吗?现在你目的达到了,全年级都知道你了,你可以消停了吧!”
我其实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说出这些话,因为我们从小所受的教育、生活中所接触的事物从来不曾告诉我们要为了别人的利益去奋斗。我们相信的是什么呢?我们相信的是投资学,我们相信的是付出多少努力回馈多少成果。至于马克思曾经写下的“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而献身”,很难再让人信服。
事情真的有那么复杂吗?对于马克思主义者而言,其实很简单。归根到底是希望解决问题,无论是学会曾经发起的工人调研报告,抑或是不少同学热切关注的校园事务,我们都是希望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推动事情的解决。我们不但要批判,同时更要学会建设,后者并没有被我们简单地抛在脑后。
但是为什么会复杂呢?因为利益关系很复杂。尽管学会的同学希望纯粹地推动问题解决,但是每一个问题要想解决都难免碰到现实当中复杂的利益关系。
正是因为要损害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因而一旦要推动事情解决必然受到重重阻力。
正是因为这样,“加入马会”竟然成为了这些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同学的原罪——不管他们在事实上是否曾经加入过马会。
但无论如何,我相信马会仍然会以坚定而温和的姿态,继续坚持下去。坚定,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给予我们对现实深刻的批判;温和,是因为工友们和其他支持我们的朋友仍然给我们继续往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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